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聚福缘的火成了启动驱逐令的最后一根稻草

​ 流苏 青苗法鸣 2020-10-01


聚福缘,融入了中国人最喜欢的三个字,聚代表了团圆,福代表了吉利的气运,缘代表了冥冥之中注定的好事。这是位于北京市大兴区一个私人公寓的名字,我想这个公寓的老板一定很会做生意,抓住了中国人喜欢“讨彩头”的心理。

 

但是这个“彩头”就在一周之前,变成了一个大“霉头”,它霉到了数以万计来北京务工的外地民工。无论是政府公开的宣传,还是主流媒体的公开报道,或者是朋友圈各路消息的集散,北京都开始了对群租、住在不符合居住条件出租屋里的人开始了集中清理,不论租期还有多长?不论搬走之后住在哪?一律搬走,能今晚走的别等到明天,能中午走的别等到下午。



 

总之,无论是以消防检查为由,还是以治安治理为因,很多集中居住在类似于“聚福缘”这类公寓里的外地民工都被要求尽快搬离。甚至很多外来租住在中高档公寓里的单身白领都被居委会、治安管理工作人员查过房,只不过暂时还没有轰他们罢了。

 


买卖不破租赁的法律原则要求对租赁给予更多的保护,但是死了人啊,死了人还能讲法律吗?死了人要讲治理的及时性,管理联动的迅速性,要讲大局性,你的房屋租赁还没到期?你那么点钱比人家的命还重要吗?你赶紧先走,之后再联系他要。你不走,下次出了事你负责啊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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社会恶性事件的发生向丧钟一样敲打在我们社会治理的神经之上,因为在我们正在往最美好的生活前景上快步前进,决不允许出现不和谐的事件。一旦出现,那么我们就应该及时反应,这种反应的速度和程度确实是高于世界上任何一个政府。但是对于群租房的治理并不是首次提出,早在很多年前,我们就开始了治理进路。但是以前只是隐患,所以我们的反应就缓和很多,隐患没有酿成现实的危害,那么治理就可以慢慢进行,这种慢的速速和程度确实也是数一数二的。

 

运动式社会治理手段产生的根本原因:欠缺自我驱动性,以不发生显性的社会危害为治理标准,以是否影响社会对公权力的评价为依归。发生事件,急速治理一阵,下一剂猛药也许能很快起效,也能管住一段时间。既然是运动式的社会治理逻辑,那么在病症发展的缓和期,就开始停药了,长此以往,按下葫芦浮起瓢的现象层出不穷。

 

近些年来,群体性事件在各地都有发生,治安安全事故以隔时不隔日的频率出现,我们总是在疑惑,为什么这段时间各类恶性事件的发生频率会剧增?以最近十天为例,沸沸汤汤的江歌案、聚福缘的火,安徽阜阳连环交通事故以及三色幼儿园,一度成为朋友圈的焦点话题。实际上,社会恶性事件的井喷式爆发不是一个偶然现象,而是社会治理长期以来积累问题的集中呈现,也就是说长期以来,我们对很多问题的处理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,或者说不愿意解决实质性问题,只是熄掉明火,然而火种尚存。一旦条件具备,老胃寒遇上新胃炎,新病旧病一起犯,这下可难坏了我们的医生。

 

当我们对于形象的要求越来越高时,我们决不允许任何不利于形象的事件发生。因为我们要在很多时候从形式上接轨先进标准,死亡19人已经是特大安全事故的标准了,那么特大安全事故自然要有特大安全事故的反应,特大安全事故自然有特殊的处理方式。

 

所以说,聚福缘的火不是打开了运动式社会治理的口子,而是成为启动运动式社会治理在新时代过激反应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 

有人考虑,说这些民工被驱赶走之后,北京很多基础性工作,说白了就是脏活、累活、不赚钱的活究竟由谁来干呢?其实大家的担心都是多余的。第一,跟大家汇报一组数据,2016年北京市税收收入是12000多亿元,而贵州省2016年全年税收收入是1200亿元,仅为北京市的十分之一。北京遍地都是世界五百强,各类高端服务机构,因此其并不缺少低附加值劳动所带来的财政收入。相反,北京最需要的清洁的空气、干净的道路、敞亮的楼宇商厦,充满文化底蕴的文物建筑,充满幸福微笑的高素质居民,所以北京早就想把这些只会从事低端工作,穿着随意,欠缺文化,聚群成堆的人从偌大的北京市尤其是主城区“请出去”了。

 

没有他们,地铁会不那么拥挤,也不会有刺鼻的味道,更不会有大包小包的建筑工具塞满过道;没有他们,路边摊就会少很多,不会有大排档旁的垃圾,不会有席地而坐的“不文明”;没有他们,城中村的环境要好很多,拆起来要容易的多,管起来也方便的多;没有他们,社会治安说不定也会好很多,那些小偷小摸,那些违法犯罪,说不定都是他们做得。所以,没有他们,北京会好很多吧。

 

曾经有人骂道:“北京是有你爹,还是有你妈?你拼命往这儿挤”我想告诉你,北京没有他爹,也没有他妈,但是北京有他们赖以生存,提高生活质量的工作机会,为了求得一丝赚钱的机会,他们甘愿住地下室,洗冷水澡,但是现在这也变成了一种奢求。

 

第二,说大家的担心是多余的,还有另一重原因。尽管我们这次下了严命令要清人,但始终逃脱不了“运动式社会治理”的基本逻辑,因此,十天,半月,一个月之后,过完年之后,在市场的召唤之下,这些被遣返回乡朋友们中的多数可能还是会回来。因为没有他们,随手乱扔的垃圾可能少了,但是垃圾桶里的垃圾堆起来了;没有他们,不卫生的路边摊可能少了,但是上班途中的早点也没了;没有他们,交通秩序可能好了,但是快递慢了,外卖贵了......

 

而且,试问一句,路上的垃圾就真的是他们扔的吗?垃圾食品就真的是他们造的吗?交通堵塞真是他们不遵守交通规则导致的吗?城中村就是因为他们住了才那么乱吗?偷偷摸摸的事情真的属于他们的本行吗?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,都会认真思考这些问题并给出客观的答案。

 

北方的冬天是寒冷的,但比天气更寒冷的是我们的管理措施、执行政策的态度,我们不考虑他们的窝铺尚未到期但已付租金;我们不考虑他们因为无处容身主动辞职而被扣减工资;我们不考虑他们携老带小,在极短时间内就收拾好行囊;我们不考虑距离春节还有两个半月,长时间的失业会让生活陷入拮据当中。

 

这场火太热,所以烧死了一些人,但是火灭了之后,又太冷,“冻死了”一批人。也许只有这场火,才能早点开启刺骨的西北风,让没有棉袄的人选择离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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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在,他们一路归乡,我们一路注目,愿他们长途平安,望死去的亡灵能感受天堂的温暖,祝幸存的人来生能穿着棉袄来到人间。

 


作者简介:

流苏,游走于城乡之间,徘徊于传统与现代的边缘。一位在北京的外乡人,暂时还没有接到遣返通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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